中国是全球医疗需求最大的市场。每年的中国国际医疗器械博览会（CMEF）都是医疗器械厂商展示其创新医疗产品的窗口。
日前在上海举行的CMEF春季博览会吸引了来自20多个国家的近5000家全球参展商，展示创新医疗产品数量超过1万种。
值得关注的是，今年的CMEF召开前，国务院发布《推动大规模设备更新和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方案》（下称《行动方案》），为中外企业提供了商机。《行动方案》提出，推进医疗卫生机构装备和信息化设施迭代升级，鼓励具备条件的医疗机构加快医学影像、放射治疗、远程诊疗、手术机器人等医疗装备更新改造。
国家发改委主任郑栅洁此前表示，随着高质量发展的深入推进，设备更新的需求会不断扩大，初步估算这是一个万亿级市场，国内外医疗器械厂商已经有所行动。
第一财经记者在CMEF展会上看到，一些企业今年的展台特意为“以旧换新”开辟专门展示区，并纷纷拿出自己的优势产品参与这一行动。国家卫健委近日发布综合指导意见，提出到2027年底，实现所有县级地区医联体“全覆盖”的目标。这些指导意见旨在加强基层医疗卫生机构能力建设。 作为该举措的一部分，全国每年将新建500多家社区医院，这也会进一步拉动医疗设备采购需求。
10年以上产品装机数量“非常庞大”
在西门子医疗的CMEF展台上，第一财经记者注意到该公司特设了一个“提质增效，领跑设备换新潮”的专题展区，覆盖数字化与人工智能、科研共创、绿色环保、医疗可及性价值提升和疾病诊疗五大领域的“以旧焕新”方案，涉及为各级医疗机构提供覆盖影像诊断、临床治疗、超声诊断、数字化和企业服务的多元组合方案。
西门子医疗方面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医疗设备的大规模迭代焕新不仅将加速数智化技术升级、促进绿色环保转型，还将鼓励推广科研共创、刺激提升医疗可及性，从而实现医疗科技创新成果加速落地，大幅提升医疗科研及临床诊疗水平。
西门子医疗大中华区副总裁、临床治疗系统负责人浦峥嵘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以旧换新政策的提出对整个医疗市场来讲是一个利好的消息，尤其是对西门子医疗这样的在中国扎根多年的企业更是一个激励。政策发布后，我们意识到西门子医疗在中国超过10年的装机数量应该是非常庞大的，我们的中国用户对设备的实际使用年限要大于国外用户。”
浦峥嵘补充道，虽然国内超过10年的设备状况依旧非常好，一直在医院扮演“主力角色”，但实际上由于这些设备的使用年限已经非常长，因此以旧换新政策的提出将有利于医院未来的高质量发展。
上海长海医院影像医学科主任陆建平此前表示，基层医院、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内，医疗设备迭代更新的频率相对较慢，部分可能超过10年的使用年限。本次方案让医生和患者都能用上新一代的设备，能够有效提升医疗服务质量的层次。
另据中国医学装备协会理事长侯岩介绍，一般情况下，大型医疗设备的使用年限约为10年，一般医疗装备的使用年限大约为6至7年。“十二五”“十三五”规划促进了很大一批医疗设备的采购，而“十四五”也正好到了医疗设备迭代的时间，对于企业来说，医疗设备更新改造的方案能够带来新的增量市场。
第一财经记者了解到，GE医疗针对以旧换新也做了八套针对性方案。GE医疗中国副总裁、医学影像业务总经理陈金雷对媒体表示，以旧换新并不是简单地换一个新设备，换新设备的同时还要考虑如何更好地满足现在临床的需求，在以旧换新给客户提供的方案中，第一是坚持以国产化的设备，第二是国家提出来以旧换新的几个方向：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
在智能化方面，GE医疗在CMEF上首发首展了数实融合的智能服务创新成果——智能影像平台“智影擎”（IQ Engine）。据GE医疗介绍，这将为全生命周期的MR设备提供更具经济效益的“焕新”，可以让设备获得更优的图像质量、更快的扫描速度和更精准地诊断，还能根据医院需求定制化拓展临床应用功能，提供多种解决方案，推动基层医院的临床诊疗水平提升和特色化专科建设，全方位提升医院的诊疗效能。
不仅是跨国医疗巨头，本土医疗器械企业也瞄准了以旧换新带来的新机遇。开立医疗副总裁陈刚在CMEF期间表示，以旧换新对于所有医疗器械公司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利好，每家公司都会拿出自己的优势产品。以开立医疗为例，该公司在超声医学影像、消化与呼吸内镜、微创外科和心血管介入等四大领域的产品具有“以旧换新”的优势。
陈刚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国家的以旧换新政策，实际上是为了刺激整个医疗的提质增效，打造均质化医疗体系，提升整体的医疗水平，真正实现优质医疗资源平等化，让老百姓看到希望。”
中国医学装备协会副秘书长杨建龙表示，CT、核磁等设备已经不属于按配置证管理的大型医疗设备，更新迭代的周期也会加速。而更新迭代对于提高医疗装备水平，提升医疗服务质量都将产生正面影响。随着政策发布后，各个省份相继进行医疗装备行业“摸底”，也期待后续有更多省、市的落实细则出台。
第一财经记者从业内了解到，“以旧换新”的细则预计会在今年7月前出台，7月将进入正式的采购程序。“目前我们还处于摸索阶段，各级政府也都在积极响应政策申报，加大对医疗行业的资金投入，但到底谁出这笔钱，如何分配，国家补贴多少，目前还有待进一步的探讨。”一位业内人士告诉第一财经记者。
以旧换新，现在是时机
中国科学院院士、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心内科主任葛均波教授在今年CMEF大会上的一场由上海医疗器械行业协会主办的论坛上表示：“中国医疗器械产业仍将处于黄金发展期。”他强调，医疗器械行业的发展应该由创新推动，以泛血管介入医疗器械为例，智能化器械将成为未来的发展方向。
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医疗器械供应链协会发布的数据显示，中国医疗器械市场规模从2019年的6235亿元增至2023年的1.25万亿元。另据国家药监局南方医药经济研究所预测，到2025年，中国医疗器械生产企业营业收入预计突破1.8万亿元。
第一财经记者在今年的CMEF展会上注意到，人工智能等创新技术正在让传统医疗设备变得更加强大，例如超声影像这一存在近百年的医疗技术就在发生深刻的变革。如今，GE医疗、西门子医疗以及一些国内医疗器械厂商都在探索超声影像未来的应用。这也让“以旧换新”的政策更符合技术的发展趋势。
GE医疗全球超声业务总裁兼首席执行官Roland Rott在CMEF期间接受第一财经记者专访时表示：“设备以旧换新，现在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他以超声技术为例称，超声技术发展日新月异，现在的超声技术已经跟五年、十年前大不相同了。超声是一个可视化的诊断工具，可以通过声波的传递看到身体内部的情况。Rott提到，其中一个很大的变化是数字化以及AI，包括设备里面的芯片、晶体以及材料等方面技术也都有很大的提升。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时间提到设备以旧换新非常合理，因为整个技术都革新，不光是数字化，还有里面的芯片、算力等等，在这个时候我们去做设备的以旧换新，对整个医疗体系都是一个很好的升级。”Rott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
他还称，超声技术发展的另一个趋势就是小型化。例如GE医疗的掌上超声Vscan Air，可以与手机APP相连，作为一个探头来扫描身体器官，同时在手机上就可以看到图像，便于医生做出更快、更便捷地诊断。
Rott表示，超声微型化的发展趋势将会使得基层医疗受益，尤其会对疾病的早期筛查有帮助。第一财经记者了解到，GE医疗正在与国家传染病医学中心合作，推动肝炎的疾病全流程管理，在这项合作中，GE医疗的这款掌上超声设备就将进行技术赋能。
“超声领域正在发生变革，在筛查领域，未来如何让超声的使用更方便，这将是一个很大的机会。”Rott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如果超声上能够再加上一些AI和智能化的东西，就能有更多的应用场景，例如在基层医院的普及。”
国内医疗设备厂商在超声影像技术方面也有突破。开立医疗就在今年的CMEF期间发布了搭载全新一代智能平台的超高端智能妇产超声产品，据介绍，该平台可大幅提升超声前端信号处理能力，围绕精准与智能带来特色技术，为临床提供多科室智能解决方案。
除了超声影像技术领域之外，作为腔内影像学评估技术的血管内超声（IVUS）近年来也快速发展。开立医疗在国内推出了超宽频IVUS成像设备和单晶复合材料IVUS导管，该设备有助于促进优质医疗资源下沉。
此外，今年的CMEF上还展出了多款国内外厂商的智能手术机器人，利用人工智能算法，机器人可以提高手术过程的精度和完整性，帮助医生完成具有挑战性的微创手术。随着医学影像领域的技术发展，人工智能辅助诊断系统现在可以利用深度学习技术来实现准确的病灶识别和定量分析。
创新器械如何赋能基层医疗？
针对目前创新医疗器械研发“进临床难”的问题，以旧换新的政策也有助于促进医疗装备更新改造，最大限度拉动内需，提高新一代医疗器械的使用率，从而形成医疗器械从研发、生产、销售最终到应用的闭环。
不过，创新医疗器械设备的研发成本往往较为高昂，产品的更新迭代对于一些基层医院而言可能仍较为困难。对此，中国医师协会核医学医师分会会长、仁济医院核医学学科带头人黄钢教授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基层医疗对设备的需求重在实用性及适宜性，而未必一定是要高端设备。”
跨国医疗器械厂商锐珂医疗大中华区总裁刘杰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对于基层医疗而言，现在的“以旧换新”政策并非比拼高精尖的技术，更重要的是如何帮助医院提升效率，这是未来几年医疗需求发展的趋势，也就是如何让老百姓切身感受到医疗技术带来的好处。
他认为，对于锐珂医疗这样的跨国公司而言，一方面，是把AI等创新技术加速引入，另一方面，是要通过这些技术加速医疗设备的普及。例如锐珂医疗在CMEF上展示的一款固定DR系统（数字化X射线摄影系统），虽然是一种传统的医疗器械设备，但现在融入了人工智能技术，可以实现任务自动化，更快速，更高效地检查；而移动DR系统则可以将百微米级高清成像带到患者床旁，实现隔室低剂量精准摆位拍摄，续航时间更长。
“中国有巨大的人口基数，对于锐珂医疗来说是巨大的市场机会，但同时我们也看到了中西部地区的差异。”他对第一财经记者说道，“现在国家提出以旧换新的政策，大规模生产医疗器械装备，这给基层百姓是一个福音，锐珂也是这一政策坚定的拥护者，要求我们开发更高效便捷、更具有性价比的设备。”
西门子医疗大中华区副总裁、影像诊断系统负责人黄毅认为，对于基层医疗而言，通过数字化技术赋能是比较好的手段。
“如果医院有了创新医疗产品但不会用，就会造成浪费，所以数字化技术是赋能基层医院很好的手段，通过开发一些5G远程技术等成本相对较低的数字化工具，就能有效通过数字化让基层医院技师、医生能够充分利用创新的医疗产品。”他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
目前，西门子医疗已经拥有多种已落地使用的数字化技术，例如元宇宙平台，其中包括远程扫描助手、远程介入大师等，通过这些技术赋能基层医疗，把先进的诊疗技术下沉。
黄毅表示，基层医疗对于企业而言是巨大的市场机会，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对更具竞争力的成本的要求，这样才能提升可及性。“这就需要通过发挥供应链优势，来优化成本。”他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据介绍，西门子医疗目前的供应链本土化率已超过80%，在上海、深圳等地拥有研发生产基地。
GE医疗全球执行副总裁、中国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张轶昊也表示：“面对中国市场的独特需求，我们还将进一步与创新链、产业链、生态链的伙伴一起，打通研发边界、打破创新壁垒、打开合作大门，引领国产医械朝着更融合化、更智慧化、更定制化的发展方向前进。”
国家传染病医学中心主任、上海感染与免疫科技创新中心主任、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教授近年来一直在呼吁加强基层医疗的建设，尤其是要让创新的医疗技术赋能到基层。
张文宏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加强基层医院对疾病早期的筛查能力有助于将疾病管理的整体关口前移。他以国家传染病医学中心与GE医疗在肝炎全周期管理的合作为例称，肝病之所以被认为是严重的疾病，是因为我们在疾病早期的筛查方面做得还不够，因此患者在发现疾病时，往往都需要到大医院进行治疗，如果能将疾病管理的关口前移，在基层医院就能够发现早期肝病患者，进行有效地干预，那么将能很大程度上降低疾病负担。
张文宏在今年两会上建言基层医疗时也表示，要完善基层医疗卫生机构的信息化和互联网医疗建设，利用信息技术的发展，将远程医疗技术、医疗体系诊断平台等向社区延伸，通过社区医生和乡村医生实现大医院精准诊治能力的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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